一汪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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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砂丨若你不见我

*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,是HE,含有一点点内鬼内容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  无边无际的星河从窗外流淌而过,璀璨星光烧成一片银色的火焰,飞船正在自动驾驶,速度越来越快,拉帝奥坐在窗边,安静地翻阅书籍,砂金石挂在脖颈,贴着胸口隐隐发热。


  炒菜机器人发出叮的一声,平稳地滑动到拉帝奥面前,显示屏上的时间跳转到十二点整。机器人胸前弹开窗口,食物的香味溢散出来。


  午餐是炒禽肉和飞海葵,拉帝奥只看了一眼,没伸手去拿,一分钟后,机器人鲜红的眼睛闪烁两下,发出砂金的声音:“拉帝奥,你居然喜欢吃这种劣质食品?”


  这是砂金的恶趣味。


  拉帝奥对食物没太大的要求,营养丰富,能维持生命即可,砂金与他相截然相反,每到一个星球总要品尝当地最特色的美食。拉帝奥认为砂金的坚持是无谓的消耗,而砂金嘲讽拉帝奥不懂得享受人生。


  他们谁也说不服谁,也不是真的想改变对方,一起吃饭的机会不怎么多,两种口味的菜各占一半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尝尝这个,再点评那盘,到最后也不知哪种下肚的更多。


  飞船是共有财产,拉帝奥负责技术,砂金负责解决金钱问题,眼前的炒菜机器人,是砂金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之一,而这句话,也是他亲自录进去。


  从前他们只一起乘飞船出行过一次,距离不远,机器人未曾启用,而拉帝奥独自踏上行程之后,他才发现,它做出的饭菜格外清淡。


  绝不是砂金喜欢的口味。


  烤肉的味道在唇齿间溢散开,手机振动了两下,拉帝奥甚至不用看,就知道是无名客们发来的消息。


  他们建了一个小群,名字叫旅行分享群,老气横秋,没半点年轻人的活力,拉帝奥知道他们是好心,怕他独自出行太过孤独,于是未对此提出异议。


  穹发了一张照片,蓝色星球在黑色的浩瀚宇宙中发出微光,洁白的雪原铺展开,穹说这是贝洛伯格,拥有最广阔的雪原,裂界收缩,上下层区逐渐融合,星核曾带来的影响已降到最低。


  三月七回复说,拉帝奥教授有空也可以去看看,我们的朋友布洛妮娅会欢迎您。


  拉帝奥简短地回应,多谢。


  砂金出生在茨岗尼亚,那里气候不好,据说同样拥有广袤的雪地,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过去,也鲜少特意提起,若哪次回忆过往,多半是打着什么坏主意,借此博取拉帝奥的同情,以达成目的。


  他提起雪原,家中便多了一张华美的地毯,其间并无逻辑上的联系,但巧舌如簧的赌徒总是强词夺理,他说小时候没有鞋子穿,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冻得直发抖,所以想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毯。


  即使知道砂金什么都说得出口,也知道他不在乎旧事,拉帝奥依旧每次都心软,让这个骗子得逞一次又一次。


  工作群里没什么消息,即使出门旅行,拉帝奥仍在答疑解惑,近几日实验室的同事和学生们格外安静,除了三天前统计休假信息,再也没人讲话,砂金说拉帝奥太过刻薄,同事必然背着他建新群,拉帝奥不在乎,说只有蠢货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力。


  此时拉帝奥清晰地意识到,同事们远离他,只是希望他能安静地度过整个休假。


  拉帝奥从前忙碌,除了在大学任教,还满世界奔波,代表博识学会传播知识,有时候也作为公司顾问,辅助他们拯救星球。砂金更甚,从不休假,整年都在出差。


  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家,在工作场合见面的机会却远多于家中。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,他们总有一点达成共识,爱情总要为更高远的东西让步,于是从不为任何一次见面打乱计划。


  偶遇显得弥足珍贵。


  有一次去丛林茂密、野生动物繁多的星球做调研,拉帝奥站在蔚蓝的天空下欣赏求偶的孔雀,它们抖开绸缎般的尾巴,缓慢旋转着,骄傲地展示着自我,拉帝奥想到砂金。


  砂金的家离真理大学过远,于是只能搬来与拉帝奥同住,质地精良的衣物与饰品带来好几箱,简洁的黑被繁复的金侵占,砂金却说很遗憾只能带来一小部分。


  他的头发每日须精心打理,衣物与宝石耳坠相搭配,有时故意捏着嗓子问拉帝奥,说亲爱的有没有看出我今日有什么不同,拉帝奥淡淡地说你很无聊,砂金笑得欢快,在教授转身离开时,从背后抱住他。


  他看着孔雀,身后似有风袭来,下意识肘击,又嗅到熟悉的香水味,来不及收手,卸了大部分力道,转过身时看到砂金,他捂着肋骨,面露痛苦之色:“你这么凶,除了我谁还会喜欢你?”


  若真想骗拉帝奥,砂金大可不必如此夸张,只需要微微皱眉,淡然地说我没事,好心的教授自然会担心。


  拉帝奥淡然地说,有你便好,砂金就高兴地凑上前来亲吻他。


  那次偶遇实在太美妙,以至于到现在——砂金离开之后——拉帝奥仍记得拥抱他时的温度和空气里馥郁的芬芳。


  -


  拉帝奥收好手机,继续看早晨没翻完的书。


  飞船中里有书房,书架紧靠着墙,只第一排摆满了书,多是拉帝奥涉猎的几门学科,躺椅靠着窗,宽敞而柔软,砂金说在拉帝奥读书时,他会沐浴着星光,躺在这里陪伴他。


  但拉帝奥手中那本,并非从书架中取下,而是他自己携带上飞船,它是拉帝奥阅读的第一本“虚构类作品”,标题是《石心十人——砂金总监波澜壮阔的一生》。


  公司以人物传记为宣传,但书中内容拼拼凑凑,以拉帝奥严谨的态度来审视,只能称之为小说。


  作为砂金唯一的家人,书稿出版前,拉帝奥曾审阅过,他未曾作出修改,只是删去了砂金原本的名字。


  因为砂金不会在意。


  砂金生前不在乎自己是否声名显著,死后也不介意继续作为公司赚钱的工具。


  版税有拉帝奥的一份,他全部捐出去,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,要他们记住砂金的名字——只要没有被遗忘,就算不上真正的死亡。


  书的第一部分讲述砂金身为奴隶的那些年,它写:奴隶的条码烙在脖颈上时,砂金感到耻辱与痛苦在烧灼他的灵魂。


  它写:脖颈上的链条是束缚也是凶器,第一位主人也是最后一位,化作砂金手下的亡魂。


  它写:愤怒让砂金从地狱爬出来,让他孤注一掷。


  砂金的过去坦荡地展开在每一个人眼前,他谈旧事时,从来只说事实,不提情绪。说条码,却不说耻辱,说死亡,却不说恐惧,与其用愤怒描述他,不如以通透诠释之。


  他或许愤怒过、也或许痛苦过,但带着他走向未来的,是对人性的了解,是对世界运行规律的深刻认知。砂金除了赌上一切,别无选择。


  拉帝奥无法否认,砂金最初吸引他的,是眼神里不死不休的执拗,是随时以性命为赌注的疯狂。


  初次见面,他代公司来谈判,深知与拉帝奥辩论全无优势,居然递来一把枪,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:“枪里只有一颗子弹,你猜是不是第一颗?”


  保险栓是打开的,拉帝奥握住枪,枪口抵在砂金右侧胸口,以避免走火真的杀死他,指腹扣住扳机,砂金脸上笑容更盛,拉帝奥手腕猛然下压,向地面射击——第一枪就是实弹。


  拉帝奥确信砂金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,这与他的理性至上相背离,偏偏莫名其妙被卷入赌局,参与这场危险游戏。


  关系开始得莫名其妙,没有互诉衷肠也没有表明心迹,不过是合作后在酒会遇见,拉帝奥本无意参与,露面后打算提前离场,他只是往砂金的方向多看了一眼,脚步却迈不开了。


  砂金站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,脸上像笑容完美无瑕,只是在转过身去的瞬间,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,显露出锐利冰冷的模样,犹如一把能杀人的利刃。


  就好像,他前一秒还在对你露出漂亮的笑,下一秒就会把刀扎入你胸膛。


  拉帝奥难以移开视线。


  第一次亲吻是场游戏,砂金输掉全部筹码,他没露出丝毫沮丧,游刃有余地拨开人群,走向在角落里喝酒的拉帝奥。


  砂金身上混杂着烟酒与香水味,拉帝奥闻到就想皱眉,砂金半点没在乎他的态度,自顾自地俯下身,似乎要凑到拉帝奥耳边去说话,眼前忽而一暗,嘴唇上传来一触即离的柔软的触感。


  砂金发出张扬的笑声:“幸运之吻,多谢啦,亲爱的维里塔斯。”


  他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,砂金的语气亲近又暧昧,更多探究的眼神投向拉帝奥,但没人会不识趣到开口去问询。


  砂金果真没再输,奖品赢下一个又一个,他随意地将其送给女士们,只留下一朵金色玫瑰,轻佻地别到拉帝奥领口:“一朵玫瑰,买你一晚够不够?”


  拉帝奥应当摔掉那朵花,给不知死活的赌徒一个教训,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,看着那双漩涡似的眼睛,拉帝奥感到自己似乎被蛊惑:“或许该付钱的是我。”


  砂金微笑:“如果是你的话,永久免费。”


  免费的永远最昂贵。


  他们在避开人群的角落亲吻,在酒店的房间里做爱,砂金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,他赞美拉帝奥的容貌,也颂扬他无上的智慧,甚至看向石膏头的眼神也含情脉脉,可拉帝奥不知道,在他们分开后,在他背过身去时,砂金眼中的春水,是否会骤然结冰。


  -


  在宇宙中漂泊,没有白昼与黑夜的区别,时间仿佛停止流转,只有定时从钟表弹出的金色小鸟告诉拉帝奥又一天过去,再次确认行进路线,轨迹在面板上划出一个完美的弧,拉帝奥回到房间,看向墙壁上挂满的照片。


  照片并非合影,反而是拉帝奥所获得奖杯的缩影。


  有人生来注定要献身给科学,砂金说拉帝奥就是这样的人。


  他说既然获得荣誉,就该展示给全世界看,只过了一会,砂金又释然地笑了:“但是维里塔斯并不需要,他已经是宇宙中最闪亮的星星了。”


  拉帝奥看那些奖杯,就想起他生命中取得的微不足道的小成就,他曾被无数敬畏的、胆怯的、厌恶的眼神所注视,他不在乎,唯独忘不掉砂金某个夜里沉默的眼睛。


  是暴雨与雷电交加的夜晚,拉帝奥从梦中惊醒,温热的触感划过他脸颊,砂金的手指因长期摆弄枪械与骰子覆上薄薄的茧,触碰时痒意从皮肤蔓延到心底,拉帝奥睁开眼睛,紫色的闪电撕破长空,照亮屋内一瞬,那个瞬间拉帝奥看到砂金的眼睛沉默如一潭深水,不知其间潜藏着何种风起云涌。


  拉帝奥确信那一刻砂金有话要说,但那份欲言又止被扼杀在黑暗中,拉帝奥握住他手掌,砂金钻入被窝,贴着耳根吹气:“没想到仪表堂堂的大教授也会怕打雷,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?”


  拉帝奥睡不着觉,长期日光缺乏令生物钟紊乱,他看着纯白的天花板,像看一道难解的题,砂金石从胸前滚出领口,拉帝奥捏着它举起在眼前。


  温润而碧绿的宝石,触手冰凉,不知是不是错觉,靠近拉帝奥心脏时总在隐隐发热,星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,打在石头上,纯粹的绿色间浮动起点点金光。


  砂金石是终局后由星际快件送达,寄件人是卡卡瓦夏,拉帝奥到此时才真正知晓他的名字,或许是另一种隐晦的表白,赌徒只在不会输掉时流露真心。


  任何赌局都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,砂金似乎创造了新的神话,他是站在阴影中的掌局者,也是压在天平一端不可或缺的砝码,即使砂金提前离场,舞台上的演出仍流向既定的方向,每个人都是棋子,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利,砂金打了一场完美无缺的胜仗,化为星辰的他,或许正在为此洋洋得意。


  可是,拉帝奥总觉得他还在。


  维里塔斯亲眼看着梦境中的砂金化作透明而轻盈的气泡,现实中尸体却不翼而飞,植入体内的生命检测仪闪烁着红灯,象征心跳的起伏拉成一条平直的线。


  搜索进行了好几轮,找到缀着羽毛的耳坠,找到破碎不堪的外衣,找到大片大片的血迹,没有人会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得以幸存。


  拉帝奥想知道,那一晚砂金究竟想要说什么。


  -


  拉帝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,他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,面前是无数张形容模糊的脸,他们是灰白色,唯一的彩色在第一排,砂金坐在正中央。


  他换了身衣服,是大学生喜欢的简洁与干净,没有耀眼的耳坠,也没有繁复的装饰,甚至他脸上狡黠的笑也消失了,他平静而温和,如同每一个生而平凡的年轻人。


  砂金其实去过拉帝奥的课堂。茨岗尼亚的骗子最擅长演戏,只眨眨眼,就露出天真而无辜的神色,他容貌出众,讲话娓娓动听,只半节课,认识了大半个班级的人。


  不知出于何种恶趣味,砂金与邻桌的女孩传纸条,拉帝奥用半截粉笔头袭击他,砂金抬起头来,目光如雪亮的一柄刀,他露出一个饱含侵略性的笑,嘴巴一张一合,没有发出声音,拉帝奥却读懂那几个字。


  ——老师,谈恋爱吗?


  彼时他们的关系陷入混沌的境地,炮友不似炮友,恋人也不像恋人。没名没分,但什么都玩得开。


  梦境中的砂金是那段岁月的剪影,却也不完全是,更像是某个平行时空里,未遭磨难、平顺长大的卡卡瓦夏。


  拉帝奥想再多看砂金一眼,但刺眼的光芒穿破长空,落在他的眼皮上。


  飞船绕过即将毁灭的恒星,它度过漫长的五十亿光年,已演变为红巨星,熊熊燃烧着,正在吞噬掉曾受它照拂的蓝色行星。


  拉帝奥拍下一张照,先发进群聊,又转给砂金,他们之间的聊天还停留在许久前,他帮砂金找回被没收的行李箱,砂金说回头请你吃饭。


  这一回头就是遥遥无期。


  穹说蓝色的星球好可怜,被吞噬前应当早有预兆,为什么没有人试图拯救它,拉帝奥说不知道?自己去查智库。丹恒发送一长段文字,关于蓝星,关于他们内讧不断的自救。


  飞船降落在补给星,重新踏上地面,有一种久违的踏实感,出示博识学会的通行证,飞船有专人检修,拉帝奥转身走向观测室。


  望远镜将遥远的距离无限拉近,蓝色星球已经燃烧起熊熊火光。火焰、火海、燃烧、毁灭、死亡,无穷的死亡。


  砂金曾去往蓝色星球,他失望地点评说无可救药,那里的人愚钝到拉帝奥看一眼就会死一万次。他们为牢笼所困,却高举大旗,赞叹牢笼的坚不可破。公司也将星球拉入黑名单。


  砂金把玩着手里的骰子,漫不经心地说:“是个风景气候绝佳的星球,即便如此,我仍然希望能亲眼看到它的终局。”


  此处补给星,是最佳观测点。


  我的爱人,若你不见我,我将化作你的眼睛,你的双足,看遍世间万象,丈量无穷宇宙。


  观测室只拉帝奥一人,他却感到一道视线,转过头去,空荡荡的房中,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,是砂金留下的数字信息。


  他是透明的,是荧光的,无数代码在他面孔上流转,他也是熟悉的,令人想要落泪的。


  拉帝奥抬手,试图触碰他的面孔,指尖穿过它,只触碰到一片虚无。


  “砂金”微笑着开了口:“很高兴能见到您,拉帝奥教授。”


  砂金留言时,他们显然还不熟悉,他语气十分礼貌,言辞不失风度。


  “看到这条留言时,想必蓝星已经开始崩解,关于残余物质的回收,公司希望能与您谈谈合作。”


  拉帝奥从未听说过这类项目,他只短暂地思索了一下,平静地说:“砂金,说实话。”


  那道幻影轻快地笑了:“真是难骗,拉帝奥。”


  他清了清喉咙:“重来一遍,很高兴见到你,亲爱的维里塔斯。”


  “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?”


  “太直白了,我有点不好意思,”砂金眨了一下眼睛,他脸上的轻佻的笑意逐渐淡去,居然显得真诚了,色泽绚丽的眼睛在数字化下显得不那么勾魂夺魄,但他认真地看向拉帝奥时,拉帝奥仍感到心脏停跳了一拍,“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,我是那么爱你。”


  砂金从未说过


  即使到最后一刻,狡猾的赌徒未泄露出丝毫,若不是拉帝奥记住他随口提起的愿望,若不是他重新复刻砂金曾走过的路,这简短的留言,这炽热的表白,都会随着时光流逝所消泯,化作宇宙中的一粒尘埃,无所归属。


  拉帝奥低低地说:“我也爱你。”


  幻影在闪烁,数据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,拉帝奥往前迈了半步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“我还能再见到你吗?”


  “只要你想,我们终会相见,砂金永远能取得最后的胜利。”


  他消失了,空荡荡的房间陷入无垠静默,芯片自发摧毁,灼烧过的气味缭绕在鼻翼间。


  -


  拉帝奥重新翻找出属于砂金的物品,耳坠清洁过后装在透明的玻璃盒中;外衣上血迹无法彻底清除,尽数烧毁;带去匹诺康尼的行李箱塌陷下一角,除了换洗衣物,夹层里放着八枚金色的筹码。


  除了读书,拉帝奥的日常多了一项,他取出骰子把玩,将耳坠置于不同灯光下欣赏,他并不觉得重复枯燥,反而像是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。学者最擅长从繁杂中找出规律、自变化中窥得永恒。


  拉帝奥停泊于雅利洛IV,脚步踏过浮华仙舟,再次抵达匹诺康尼时,心中居然涌起一阵抗拒。他品尝美食,收购美酒,苏乐达存储一整箱,他脑中响起一遍又一遍:我们终会相见。


  旅程的最后,向来目标明确的学者不再规划,它将星图摊开在桌面,随手抛出一枚筹码,薄薄的金片在半空中旋转,紧接着坠落在纸面,那是一个鲜少有人问津的无名星球。


  拉帝奥再次启航。


  旅途漫长得没有边际,拉帝奥在星核坠入的星球歇脚,将储备的食物分发,他也踏上无人之地,独自漫步过白昼与夜晚,他在即将抵达时再次拿出砂金石,尚未收纳入盒的耳坠散射开星光,光芒落在碧绿的宝石上,点点金辉逐渐汇聚,像是一串模糊不清的代码。


  古怪的预感油然而生,他拎着挂绳,让砂金石在半空中旋转,它摆锤似的左右摇摆,然后缓缓旋转,越来越慢,越来越慢,越来越慢,直到停歇,一串清晰的数字浮现在拉帝奥眼前。


  太熟悉了。


  那是无名星球的坐标。


  金色的星球逐渐靠近,它越来越大、越来越明亮。拉帝奥降落在无垠荒漠间,打开仓门时滚烫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

  沙丘起伏,四面八方都是相似的金黄,阳光反射着明媚的光,拉帝奥眯起眼睛辨认方向,他向着东方前行。


  喝光随身携带的水,汗水浸湿后背,他感到意识一阵一阵地远去又骤然清晰,他终于看到绿洲,看到来往的人群。


  男男女女肤色黝黑,身穿薄如蝉翼的异域服装,欢呼声沸反盈天,仿佛正在举行盛大的庆典。


 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,小孩们簇拥上来,高喊着是天外来客!


  拉帝奥心脏快跳两拍,突然变得很平静。


  他随波逐流,被孩子们带到绿洲正中央,皮肤白皙的金发男人骤然撞入眼帘,他优雅地微笑着,如往常一般游刃有余地掀开筛盅,环绕着他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。


  砂金抬起眼,瞧向拉帝奥,看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忘记一切,但是没关系,即使拉帝奥面色苍白,形容狼狈,他依旧拨开人群走向他:“嗨,英俊的天外来客,多少钱可以与你共度一晚?”


  “如果是你,永久免费。”


  拉帝奥眼前一黑,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。


  很温暖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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